有人在叫喊:「天哪!爬出来一个人。」更多耀眼的光芒照进了许宏的眼中。而另一个更接近的声音说起来:「喂,你没事吧,我们帮你下来。」许宏的脚或手再无力支撑自己,他栽下去,栽向车外一群人的身上。许宏想明白了,这是一场车祸,而他是幸存者之一。
模糊的记忆中,他不再感觉到风,也不再感觉到雨。模糊的眼中,只有一个人影在来回走动着。许宏对这人影说了一句:「谢谢!」那身影停在了他身边,一个年迈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你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还能自己爬出来。你的确应该感谢,感谢这个随机的却又规律的宇宙。」许宏眼睛里的事物渐渐变得清晰,给他说话的人,他所在的地方,他看清了。那人不是医生,这里不是救护车或医院。许宏抚m0着身下的真皮座椅,柔软、弹X、半仰着。那靠背厚实,颈托正让他的脖子享受着放松的自然角度。那扶手宽大,他m0到外侧的一排按钮,许宏赶紧将手缩了回来。他的四周,全都是这样的沙发座椅。看到两侧的黑sE车窗後,许宏想明白了自己可能在什麽地方,这是一辆极为奢华的中巴车,只在电视上才见到过。他感到了抱歉,因为那沾满全身的泥水显然已经弄脏了这车中的地板以及座椅。「对不起。」许宏又说了一句话,他看向了站在旁边的那个满头银发的老先生。那老人笑了:「对不起?如果你错了,而你又是宇宙的一部分,那宇宙不也错了?」许宏的思路被这老人的话牵走,他认为自己从哪里听过类似的说法。很快许宏想到了一个名字,他脱口而出:「弗朗切斯科·格雷科。」老人注视着许宏:「真没看出来呀!小夥子。你b我想象的还要厉害。竟然知道这老家伙。」许宏低下了头,他自认为是一个被命运坑了的人,他自认为和命运抗争过,他自认为失败了。再次擡起头看向那个目光尖锐却满脸笑容的老人,他的痛苦写在了脸上:「我与命运的战争,以我的惨败而告终。」老人脸上的笑容被严肃的神情取代:「你怎麽知道失败了。」
姜鸿找回自己的意识时,却并不确认自己是清醒的,他感觉自己丢失了一段时间。眼前出现的是高速公路边上的农田,身上感受的是从头到脚的雨水,耳边听见的是一声声的呐喊:「喂。能过来帮个忙吗?」他愣了很久,才明白那声音是在喊自己。站在泥中,却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以及为什麽,他只得在自己的记忆中努力找寻着蛛丝马迹。
当昏暗的雨天占据了全部,姜鸿与其他大部分人一样感到了无聊的困倦。他闭上眼睛,头沉沉地靠向车窗,他感受到了玻璃的凉爽,而这显然是舒适和惬意的。他认为自己在某一时刻睡着了。那就睡吧,几个小时的路程只不过才刚刚开始,而时间将在这幽静的环境中迅速且平静的流淌,那大城市和学府也将如瞬间来到他的眼前。突然,他感到自己猛烈的冲向前方,随後如失重般他的头飘离了倚靠着的窗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苏醒,是否已经睁开了眼睛。身子在座椅上向前滑动着,脆弱脖颈相连的头迫不及待冲向前排的椅背,可姜鸿却眼睁睁看着cHa0Sh的地面冲向自己,细碎的玻璃飞向自己。在此之後,他只记得自己站在泥土地中,距离倾覆的长途车并不太远。
到底发生了什麽?姜鸿一遍遍问着自己。可答案又在哪里?他知道自己能理解一些东西,b如一场车祸。但然後呢?惊心动魄的一幕越来越清晰,却没有任何合理的或不合理的解释可以告诉他自己如何逃离了这一劫。但他真的逃离了吗?姜鸿低头仔细看着自己。他认为自己还是完整的,没有缺少任何东西。擡起手臂,举起双手,看着雨水敲打着自己的手心和手背,感受着这些YeT的动量转变成对自己皮肤的压力,他确信了自己还活着。但他仍然得不到任何答案。为什麽?
站在不远处的人再次对他喊起来:「小夥子,你为什麽站在那里?」那人对姜鸿产生怀疑了吗?就如姜鸿对自己一样?车祸中不可能的幸存者,却毫发无损。那人继续说:「来搭把手吧!帮帮这些不幸的人。」不幸?或幸运?姜鸿不确定是什麽样的命运之神会将自己从Si亡前的一刻拉出来,再把自己摆在本不可能躲开的必然旁边。他望向那个人,望向那残破的长途车。变形的框架栽在田地里,压倒的小麦在金属的车身与黏稠的泥水之间挣扎着。姜鸿迈开腿跑过去。
跑到汽车跟前,透过本是後挡风玻璃的空洞望向车内,姜鸿不敢再往里。其他的人却已经爬进这黑洞,他们小心谨慎,举着手电筒搜寻着,只为在这堆积层叠的行李和躯T中找寻任何的生机。姜鸿藉着晃动的灯光,望向自己曾经的位置,一片的狼藉使他无法确认任何事情。「喂!这里有一个活着的。」车内不知道是谁的喊声让姜鸿下定决定爬进车中。踩着座椅或行李架,避开那些早已无生命迹象的身T,姜鸿一点点向车中间移动。他来到之前自己坐着的地方,可怕的想法再次跳出来,姜鸿开始找寻起周围。「轻点,来,稳住,小心。」几个人将相互压在一起的几具屍T搬开,将忽清醒忽昏迷的人固定住,姜鸿帮着他们把那个情况并不好的人擡出汽车。在车外看着那人得到更好的固定,再一同擡起临时捆紮出的担架爬上陡坡,从那被长途车撞开的护栏处走上高速公路,把担架推进一辆停在应急车道上的中巴车里。姜鸿与大部分人一样,放下担架後直接转身离开,尽快回到那可以称为残骸的长途汽车里,他只听到了车下年轻人与车上老人的几句谈话。「救护车还没有来吗?」「我们的身後还有几起车祸,我想还得等很久。」「但我们根本没有救治条件。」「尽力而为。」「知道,老师。但说实话根本没多少值得救治的。」
姜鸿与大家跑回长途车,钻进去,继续尝试寻找生的迹象。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明确,知道自己目的是什麽。当大家清理着各种残骸时,姜鸿自告奋勇将散落的、破损的行李一件件扔出车外。其他人很感谢他这出去进来的忙碌,毕竟这让搜寻和救援更加的便利。而姜鸿仅仅是想把自己的行李找回来拿到手,却不敢给任何人说自己曾经在这辆长途汽车上。当又有几个奄奄一息的半Si之人被擡出来後,姜鸿终於找到了自己的行李,那个防水布的大包以及被塞得满满的书包。他很是惊喜,它们都是完整的,没有任何损坏。跟着一行人爬出车子,姜鸿把自己的东西轻轻摆放在其他人行李的旁边。他需要找一个机会拿着自己的东西悄悄溜走。
很快姜鸿等到了机会。雨停了,救护车与消防车赶到了,更多的更专业的人蔘与进救援。中巴车上的伤者被转移到临时搭建的救援帐篷中,最初帮忙的志愿者渐渐退到一边。更多的人,更繁忙的来来往往,没有人会费心注意一个在旁边晃来晃去的年轻人。姜鸿偷偷拿起行李,翻上高速公路,沿着自己本应该前往的方向走下去。
看着挤满地板的伤员被一一带走,许宏从那豪华座椅里站起来,他感觉自己好多了。并没有特别严重的创伤,而翻滚撞击带来的晕眩感也渐渐消散。他走到门口望向那老人:「需要我帮忙做些什麽吗?」
老人协助将最後一名伤员送走,坐下来,打量起许宏:「小夥子,你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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